城读│城市发展史上的大卫与歌利亚之战：简·雅各布斯VS.罗伯特·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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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发展史上的大卫与歌利亚之战：

简·雅各布斯VS.罗伯特·摩西

一个不起眼的局外人，在城市为什么而建，由谁来建的问题上，却出乎意料地打败了权重一时的大规划师，在城市思想史上写下转折的一笔。

Citizen Jane: Battle for the City, directed by Matt Tyrnauer

Source: 

https://www.npr.org/2017/04/21/525046934/city-planning-as-a-contact-sport-in-citizen-jane-battle-for-the-city

三千年前的以拉山谷，牧羊少年大卫，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背着5颗石子，面对满身盔甲、佩戴三件锐利兵器的巨人歌利亚，两人对决的结果似乎不言自明。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卫拿出一颗石子放在投石器的皮囊里，朝着歌利亚没有遮挡的前额发射过去，歌利亚昏厥倒地。大卫跑过去，用歌利亚的剑割下了他的头颅。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胜算的弱者奇迹般地赢得了战斗。

纪录片《公民简·雅各布斯：为城市而战》记录了20世纪中叶两种城市观之间的斗争：罗伯特·摩西（Robert Moses）宣扬用“推土机和拆迁”的办法进行城市更新，而作家兼社会活动家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则批判当时主流的现代主义城市规划观，面对破坏性的开发项目，她为保护城市社区而战，实践她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The Death and Life of Great American Cities）一书中阐述的观点。

雅各布斯之于摩西，有如大卫之于歌利亚。罗伯特·摩西曾任纽约州公园委员会主席、城市建设协调员，也是“清理贫民窟”市长委员会的主席。他被称为城市重建的“沙皇”，位高权重。摩西醉心于摩天大楼、高速公路，用钢筋混凝土打造的明日之城。在摩西施行城市更新计划的时期里，以纽约和芝加哥为代表的城市拆掉了几千栋公寓楼。传奇的“权力掮客”罗伯特·摩西代表了当时的权威，他的规划如同拿手术刀切除城市内的癌变组织，大力推行贫民窟清理项目，当摩西说要斩断贫民窟“毒瘤”时，整个街区就被破坏球和炸药拆除，并用耀眼的现代主义设施取而代之。人们并未清除意识到这些行动的代价，直到简·雅各布斯的出现。雅各布斯是个局外人，记者、作家和母亲，甚至一纸大学文凭都没有。雅各布斯曾多次组织和参与非暴力行动来阻止摩西对纽约的破坏性改造，一个不起眼的局外人，在城市为什么而建，由谁来建的问题上，却出乎意料地打败了权重一时的大规划师，在城市思想史上写下转折的一笔。

摩西推崇自上而下的城市规划方法，当你从云端俯瞰时，城市居民不过是建筑模型上微不足道的小尘埃。“今天，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租户搬迁。”摩西语气平淡，“你必须把人搬迁出去，别妨碍了贫民窟清理项目，当然他们大多数人不会高兴。”摩西擅长轻描淡写。

摩西自上而下设计整齐有序的城市街区，雅各布斯却反其道而行之，从街道看纽约。对她来说，城市不在于建筑，而在于人。摩西可能认为报刊亭和坐在前廊台阶上的人杂乱无章，但雅各布斯看到的是却是充满活力的街景。“把功能有序的复杂系统看作是有序而不是混沌，需要深入的了解。如果没有理解，所有的一切都看起来是混乱的，一旦他们被视为一个有序的整体，则会大有不同。”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如是写道。

雅各布斯和摩西两人是天生对头。影片通过档案视频和发言人头部特写，展示了两人对立的观点，再现了两人之间的斗争。雅各布斯与摩西的斗争从摩西试图穿过华盛顿广场公园修建第五大道开始。那是众多母亲推着孩子玩耍的地方，是社区孩子们成长的前院，是一个多元社区的写照。平日里是孩子们的天堂，周末成为居民、歌手乐手、游客聚会的地方。雅各布斯和众多居民决心拯救华盛顿广场公园。这次行动也开启了雅各布斯的公民活动家生涯。她给市长写信，所作所为成为其他人效仿的榜样。众人纷纷加入到这场特殊的战斗中。实际上，成千上万的人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最终挽救了华盛顿广场公园。这是摩西的第一次公开失败。

就在雅各布斯刚刚出版了她的第一本书《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之后，她所住的格林威治村被摩西宣称为贫民窟，划入城市重建范围。摩西过于轻敌，愚蠢地把雅各布斯称之为推婴儿车的母亲。后来摩西才学会不要小看母亲的力量。雅各布斯在得知此消息后痛斥政府机构，召集当地居民开会，组织人们在公开会议上发言，让每个人都戴上画着“X”的太阳镜。她向纽约市提起诉讼，试图阻止城市更新计划，并最终大获成功。简·雅各布斯向格林威治村的人们展示了怎样有效的与市政厅作战，不必接受规划者起草的规划。这成为逐步增长的阻挡上层集权运动中的重要一战。

以摩西为代表的高度现代主义的城市规划者想让一切看起来整齐有序，试图把整个城市中心夷为平地。他们逐渐毁掉了城市的生机与活力。这样的事件不停地在各地的城市发生。公共场所无人问津，甚至成为人迹罕至之所。贫困导致的病态和反社会问题被无限放大，公共住房成为充斥恐惧的地方。城市更新项目变相成为隔离黑人的工具。许多人出于愤怒而破坏公物，以及有自我厌恶感的人会去破坏他们自己的财产。这就是违背人们意愿使他们失去家园的恶果。在这个项目之后，城市规划者选择去炸毁它。一切都随着这些项目消失殆尽。“这不是城市的重建 ”，雅各布斯写道，“这是对城市的洗劫。”

城市究竟是为汽车而建还是为人而建？摩西信条中的第一条就是要进步，要修路，但他也摧毁了重要的社区。雅各布斯最早指出“汽车并不是至高无上的”，是走在人行道上的人才构成了城市。跨布朗克斯高速公路穿过核心区和中部城区，将布朗克斯区划分为南北两部分，破坏了其整体结构，相当于拆解城市。修建高速公路所造成的破坏是难以想象的。它俨然成了敌对势力之间的斗争。曼哈顿下城高速公路的修建也是如此。它的修建将摧毁大部分SOHO区，这是19世纪最大的商业区之一。在1968年的听证会上，雅各布斯被逮捕，被指控三项罪名。在经过审理之后，法院最终判决这些罪名不成立。雅各布斯成为了英雄，也扭转了当时的政治。下城高速公路修建计划被废止。从此，美国各地反对类似高速公路的运动开始发生。城市保卫战开始上演。

城市不仅仅是一个客观存在，城市具有生命。当世界各地的城市不得不容纳急剧增长的人口时，我们需要继续展开讨论。用自上而下还是自下而上的方式、用正式还是非正式的方式，这些是关于城市问题永恒的两极思想。在影片末尾，萨森提到了今日中国城市的快速发展，评论道“今天的中国就像打了兴奋剂的摩西，甚至是连摩西也无法想象的。”没人知道这种不同寻常的扩张意味着什么，但我们知道的是，简·雅各布斯的观念仍然有所裨益。随着城市化进程成为全球议题，在雅各布斯的文字和观点之中，我们仍旧可以找到解决当今城市问题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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